客文化:一个历久弥新的话题
根据司马迁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中记载的刺客豫让的故事改编而成。名作、名导、名演,一时间成为鹏城文化的一件盛事。该剧自北京开演以来,各界反响极为热烈,也引发了观众对久违的刺客文化的关注。
不仁之刺是否英雄
《刺客》的故事发生于公元前453年,晋国大臣智伯兴兵伐赵,为实现其取代晋君之野心扫除障碍。未料事与愿违,反被赵襄子所杀。智伯门客豫让为替主人报仇,假扮刺客寻机行刺,不幸失手被擒。赵襄子感其忠义,放了豫让,并从此避而远之。豫让不惜毁容自残靠近赵襄子,以期获得行刺机会,最终再遭失败,在恳求赵襄子脱下外袍让他刺上三刀后,留下“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己者容”的豪言,慷慨赴死。
《史记》被鲁迅称为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”,是中国史学和文学结合的巅峰之作。司马迁写豫让,崇敬之情溢于言表。据他记载,豫让赴死之日,赵国志士皆为之哭泣,足见豫让的行为和气魄当时就感动了很多人。
历史题材搬上现代舞台,就不再是简单的历史再现,而是凝聚着主创者对历史的认知和对现代的观照。导演林兆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《刺客》虽然是一部古装戏,但却有着全新的历史观和表现方式。如果只是简单重复,我也会觉得没意思。”林兆华表示,他在进行导演艺术创作时,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历史,通过该剧表达一些对历史的态度。
何冰在扮演豫让时融入了一些反常规的表演,他认为,豫让身上充满悖论,“他的生命貌似有价值,其实意义不大。豫让是为了道德规范而活,他英雄的表现在于偏执和神经质,在于非人性的复仇。”
为报知遇之恩,不惜几次铤而走险刺杀明君,豫让到底算不算英雄?这是话剧《刺客》留给观众的反思。
刺客文化源远流长
韩非子曾说:“儒以文乱法,侠以武犯禁。”后一句道出侠依仗武力同社会秩序相对抗的特点。仅凭武艺高强未必能称侠,还得跨越秩序对他人使用武力,从另一角度看,也可以说是暴力。刺客便是使用暴力的侠。侠维护“义”去行刺,就成了刺客,如荆轲,所以刺客文化也可称之为侠文化。千古文人侠客梦,文学钟情于侠,因为侠具有“义”的气质,而非暴力。
侠义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最悠久的传承。从先秦直到现代社会,侠客的传奇故事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,侠义精神在历史发展中具有不同的阐释。
从赞美忠义到捍卫正义
据《史记》记载,侠滥觞于春秋战国,属于“士”这一特殊阶层,多数依附于贵族。由于寄人篱下,所以他们还被称为门客或食客。他们可以在诸侯国之间自由流动,寻找适合自己效忠的主子,不受制度约束。先秦养“士”是一种时尚,像“战国四公子”即齐国的孟尝君、魏国的信陵君、赵国的平原君、楚国的春申君,曾是名闻天下的领潮人物。“士”这一群体为主子效命的故事中,特别突出的是体现其忠义品质,不惜牺牲性命捍卫主子利益,多被后世所歌颂。像“完璧归赵”故事中的主人翁蔺相如,就原本是赵国宦官令缪贤的门客,他在赵王和秦王聚会的宴席上就曾挟持秦王,欲与其同归于尽。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中描写的五位刺客也都是这一类型的勇士。
唐代开始,侠客由历史的真实走向小说、诗歌等文学虚构,侠客已经完全失去了历史性,成为文人墨客的美梦。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,唐朝在各个方面都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,它的侠义文化也极为发达。大诗人李白曾在诗中将自己形容成侠客,杜甫也在诗中描绘过侠客为人打抱不平和慷慨助人的事迹。
有学者认为,唐人行侠的目的是伸张正义。唐代的侠客桀骜不驯,疾恶如仇,行走江湖,凭借胆识和力量铲除邪恶,维护世人所谓的“正义”。他们的行为体现在同邪恶力量势不两立的较量中。唐代的侠义精神,寄托于民众对自身打抱不平的愿望。唐传奇中比较著名的描写侠客的作品有《红线》、《虬髯客传》、《聂隐娘》、《昆仑奴》等等。唐人李德裕说:“侠非义不立,义非侠不成。”侠与义的结合是唐代侠义精神的特点。
从行走江湖走向官府制约
宋人的侠客情结变得很淡薄。有人说,宋代文人不再像唐人那样仰慕大侠,这一阶段的英雄形象多出现了说书人的拟话本中,他们失去了唐代侠客形象的神秘感,寄托更加浓厚的道德说教意味。其原因同宋代程朱理学兴盛,统治者推行崇文轻武的政策不无关系。理学要求人们遵从“三纲五常”的制度,而侠的行为多少都会和法律秩序相对立,人们游侠的欲念受到压制;再者,宋朝历代皇帝都不喜欢武将,不重视武功只提拔文臣,所以文人不必再像唐人那样去做侠客梦。
元明时期文人塑造的英雄人物突出“重义气”的品质,像水浒戏里的草莽英雄,三国戏中的关羽,历来被人们喜闻乐道。“义”依旧是文人心中永恒的圣殿,他们笔下的英雄人物对“义”的呼唤丰富了唐人的侠义精神。
清代侠客小说同公案小说走向合流,侠客不再行走江湖,而是投靠官府。如鲁迅所说:“凡此流著作,虽意在叙勇侠之士,游行村市,安良除暴,为国立功,而必以一名臣大吏为中枢,以总领一切豪俊,其在《三侠五义》者曰包拯。”《三侠五义》中的展昭、张龙、赵虎、王朝、马汉等代表清代侠客的精神形象。他们的性格发生了质的变化,个性消失,接受官府制度的约束,服从君主专制,君权至上。
现代武侠方兴未艾
侠的形象也是当代作家喜欢的素材,金庸、梁羽生、古龙等人的武侠小说体现的是现代意识的侠义精神。有学者认为金庸小说中的“义”是对传统文化、道德理想的回归,重新体现司马迁对“侠义”精神的阐释,又赋予了“侠骨柔情”等浪漫主义情怀。
在司马迁看来,讲信用,重然诺,行为果断,不惜性命救人之难,而不居功自傲,这才算得上侠义。这种“义”不是哥们义气,是正义的表现,金庸作品里甚至将之升华为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的高度。
自李安的《卧虎藏龙》获得奥斯卡四项大奖后,引发了华语电影新一轮的武侠电影热潮。在内地的武侠题材电影里,真正具有影响且与刺客相关的是陈凯歌的《荆轲刺秦王》和张艺谋的《英雄》。在这两部第五代导演的“武侠巨制”中,它们刻画的刺客无一不表述了主创者自己对侠义精神的理解,尤其是《英雄》,创造了中国电影的空前高票房纪录,但在被人热捧的同时,其对狭义精神理解的简单化和对暴君的辩护也备受观众诟病。
有人说,侠义精神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成分,不逊于骑士精神在西方文化中的意义。回顾近年有关刺客题材的古装戏,很少将侠义精神放大来审视,而多是把侠客行为融入宫廷政变的权谋机诈中来塑造,淹没了“义”的文化内涵。这次,《刺客》的主创人员以现代人的价值观讲述传统的侠义故事,赋予“士为知己者死”以新阐释。这使我们不禁思考,源远流长的侠义文化在当下的意义、它的流变和走向将会怎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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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古代典籍里的
著名刺客
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:曹沫、专诸、豫让、聂政、荆轲、高渐离
记载刺客事迹最早见于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。司马迁讲述了五位春秋战国时期的刺客,他们是鲁国的曹沫、吴国的专诸、赵国的豫让、魏国的聂政、燕国的荆轲。曹沫劫持齐桓公使之归还鲁国被侵略的土地。吴国专诸为吴公子光刺杀吴王僚,公子光就是阖闾,他同西施的爱情佳话流传至今。聂政报严仲子知遇之恩刺杀韩侠累。荆轲为燕子丹行刺秦王,其友人高渐离替他报仇也走上刺杀秦王之路,高渐离击筑的故事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志士悲歌。荆轲刺秦的故事多次被改编成影视剧。《吕氏春秋》:要离
要离受吴王阖闾之命到卫国刺杀前王僚的儿子庆忌。要离使用苦肉计,假装跟吴王比武,然后自断手臂,到卫国投奔庆忌。吴王在国内杀其妻子,将消息传至卫国。庆忌于是对要离深信不疑,视为心腹。庆忌出征吴国,与要离同行,两人船头畅饮,趁酣醉之机要离欲刺杀庆忌,不成。左右侍卫欲杀要离,庆忌视其为勇士,释之。要离回国后不接受吴王的赐官,自刎于殿上。《左传》:?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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